安托万与柯莱特

本短片是特吕弗著名的“安托万系列”的第二部，收在集锦片《20岁之恋》中。17岁的AntoineDoinel（Jean-PierreLéaud让-皮埃尔•李奥）对女孩Colette（Marie-FrancePisier）一见钟情，做毕一系列“热身准备”，他鼓足勇气向她搭讪，此后两人时常见面聊天、喝咖啡、听音乐会。Antoine以为Colette也钟情于他，做出近乎疯狂的举动对其展开更为热烈的追求，但Colette已有男朋友，只视他为普通朋友。

这个小短片，我看了三遍，或者还可以看更多。

特吕弗拍此片之时刚好30岁（1962年），对其他导演来说，或许这个年纪算是刚起步，但对他来说，早在三年前已经拍出了惊世骇俗的《四百击》（1959年），应该是在同年更早些时候（或者是前一年），完成了《祖与占》。以前看《祖与占》的时候就觉得，对比小说而言，电影显得多么少年啊！毕竟，小说是一个迟暮老人对青春岁月的回忆，简朴的文字之间还是有着时光的痕迹。而特吕弗呢，那时他正值青春（浪荡）好年华。

特吕弗的片子我看的不多，因此这可能是一种错觉：他永远像是一个少年，活波，幽默，充满生气，有点调皮，但又犯不了什么大错，但又绝对不按规矩出牌——我会有另一种错觉，好像那个少年就是我。大概，正是这种“少年”的气息让我沉迷吧。我觉得他不适合拍婚姻，他适合拍爱情。所以我喜欢这部短片，以及《偷吻》（1968年），胜过“安托万系列”最后两部《婚姻生活》（1970年）和《爱情狂奔》（1979年），后两部实在是有点儿……平平……

嗯，这是所谓续着《四百击》而拍，但其实我觉得，“安托万系列”只是男人在不同阶段的境遇，并不用刻意追求故事的“连贯性”（其实是没有的）。这部短片开头就交代，Antoine长大了，独立生活，在一家生产唱片的公司工作。他在听音乐会的时候偶遇一位美丽的姑娘Colette，一见钟情。后来努力认识了姑娘，开始约会。

虽然只有短短30分钟的片子，这片子值得玩味的地方却有很多。举一个吸引我注意力的点：Antoine到Colette家去，几次敲门的场景。

Antonie第一次到Colette家里去，是在久思Colette而不得见的情况下（对，Colette那时跟其他小伙伴玩的欢吧），直接找过去，“借口”是把借的书还给她——在此之前，Antonie曾多次送Colette到楼下。眼下的失望和一点愤怒，让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冲过去。Antonie在上楼梯的时候，捋了一下头发，然后，敲门。Colette的妈妈开门，热情邀请Antonie进到家中。可惜Colette并不在家。不过这次之后，两人又恢复了联系。

第二次，Antonie有备而来。特吕弗把镜头放在了一个新的位置，家门旁边楼梯上。短短十几秒的镜头，Antonie做了好几个动作：先是站在门口捋头发（图1）；然后对着楼梯间的玻璃窗“照镜子”，捋头发（图2），灭烟；接着敲门，停了一下，又侧身对着玻璃窗，继续用手调整发型（图3）；回过身子来继续敲门，稍时停留，没动静没人应门；最后离开。图1 Antonie先站在门口捋头发（未敲门）

图2 Antonie随后对着窗子弄头发（未敲门）

图3 在敲门之后，Aotonie又一次探身到窗户前面，“对镜”弄头发

这一连串举动，设计的真是很巧妙。既连贯自然，又凸显了少年心思。

（在这次走访未遂之后，Antonie索性一下子搬了家，搬到Colette家对面，两家形成了窗对窗的“邻居”，也是很有趣的空间关系。）

第三次，Antonie又是久不见Colette，带着愤怒前去敲门。与第二次相比，摄像机摆在了拍近景镜头的位置，他没有捋头发，速到门前比较用力（生气地）敲。

最后一次拜访，是因为Colette受其母亲之命到Antonie家里去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做客。两人在Antonie家里进行了一番“准分手”的谈话（那个场景也很妙）。之后，Antonie虽然带着一股怨气，还是幽幽地前来赴约。拍Antonie上楼梯，跟第一次上楼梯的镜头很像，但是，没有捋头发。到了门前，也没“照镜子”，听到房内人们的欢笑声，看似正常的敲门。

好了，马上剧终了。不再赘述结尾。特吕弗从一个男生捋不捋他的头发，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情感的变化，如此细腻的想法，我在之前是没想到过。

Antoine在接下来的成长中，还保持了一阵子这样的可爱，那是在《偷吻》中。当他面对美丽优雅的鞋店老板娘的时候，一幅慌张地无所适从的模样，让我实在忍不住想，大概特吕弗本人就是这样子的？容易紧张？不然，也不会在去见希区柯克的路上，掉到河里去啊。因为年轻和真实，这些举动都是可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