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甜蜜家园

这是伊利曼佐1985年的杰作，不仅让他在近二十年后再度得到奥斯卡的肯定，也让缺席已久的捷克电影重新掳获国际影坛的注目。主角是个智能不足的孤儿，平常担任农场司机的助手，虽然闹出不少笑话，但两人情同父子，直到一次重大错误，让司机成为全村笑柄，他一气之下决定结束...最近看过的，我最想推荐的片子。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导演，请和《窃听风暴》仔细对比一下，多少试着理解我为什么不太喜欢《窃听风暴》。本片导演门泽尔，是捷克标竿式的老导演，你可以当他是捷克的谢晋，不过，他的水准谢导就远远赶不上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导演，看到人生的苦难和人性扭曲不是什么稀罕事，再从自己的嘴里把这一个个故事讲出来，如果还是脱离不了苦难啊扭曲啊这些，我觉得你就是活不明白了。观众在看你电影的时候，有几个是第二天就打算去死的？可以说没有吧？大多数的人，看完电影以后，还是要继续自己的生活吧？活着真惨or活着真好，几乎我们可以以这两个简单的类型来看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的电影，尤其在巨变之后，在重获了些许说话的自由之后。谢晋的苦涩，就不如张艺谋的豁达，《活着》惨到那样，不是还有一句：“他瘸，但走路不碍事，急了还能跑！”来让我们莞尔吗？活着的乐，总大于苦，不然大家活着干嘛？门泽尔之外，捷克还有更出色的杨，《青青校树》的导演，南斯拉夫的那一堆也是，都过过社会主义日子，怎么人家就老能从血泪中得见生命的闪亮呢？没有抱怨，没有控诉，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感激感悟和感动，要不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是种境界呢……让苦难穿肠而过，才能将幸福留在心中。安全感！这是个关键词！我不喜欢的社会主义国家电影，都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家整怕了，扭曲到现在还拧不直自己的严重缺乏安全感的片子。想起70年代，我爸爸自己一颗一颗地自己做出来杯口那么大的象棋子，每颗都用砂纸打磨到握感很舒服，再用刻刀刻上车马炮，一手多么漂亮的隶书啊。你现在看这事，就是很简单三个字：买不起！连盒象棋都买不起，惨吧？但是谁能理解我一连几晚陪他在台灯底下，看着他一颗一颗，把棋子磨砺，雕刻，再仔细地涂成红绿两色的那种崇拜，兴奋的劲儿？这种因为买不起而幸福的记忆，没有逻辑，却那样合乎情理。门泽尔的《甜蜜家园》，依然是社会主义集体农庄背景下的故事。弱智的主角奥提克，跋扈的我党高干，人情味巨浓的村干部，严肃但好心眼的卡车师傅，文艺腔的“赤脚”医生……贫寒的日子里，人们生产，歌咏，偷情，传播八卦，在减色的生活中寻找缤纷的奇迹。影片一开始，奥提克跟随师傅上班，那机位那取景，马上就能让你意识到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影片，我没法具体分析，但就是有种雀跃的感觉，这真是奇妙。好的影片总是需要一些格式，奥提克每次和师傅同行都会很努力地调整他的步伐，而且每次都会碰到汽车抛锚的医生，这样的安排，到最后奥提克在布拉格上班的时候，你才能明白导演真正的意图，才能不由自主地流下热泪来。这张法国版海报的设计者，看来跟我有同样的感受，因为他也把这一场面看作是电影核心的东西。我最喜欢的一些场面还包括大家在午后一起喝酒吃烤肠，墓园的雕刻师跨坐在围墙上，那种空间关系真是舒服；还有奥提克永远也不摘下的耳机，拖拉机也压不死的农民，突然出现的飞机，骑着自行车飞奔去偷情的少妇，流浪画家和老大娘的对话，喜欢上妹妹班主任的少年……在污浊的生活中点点地闪烁着的亮光啊。值得重点一提的是扮演医生的就是被誉为捷克最伟大演员的鲁道夫·赫鲁辛斯基，《十分钟年华老去》邀请门泽尔参与时，他的创意就是把鲁道夫·赫鲁辛斯基的电影缀成一部人生史，我之前的博客里提过，是我在《十分钟年华老去》里最喜欢的段落之一。最后的话还是老话：最好的导演，都是热爱生活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