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来,人们对1994年动画《狮子王》的褒奖从“迪士尼复兴时期代表作”讲到了“美国二维动画的夕阳”。同处于兴盛和衰败两端的评价,不由让人们联想到影片中木法沙的统治从光芒万丈到被谋害篡权也不过寥寥数日。1995年,皮克斯工作室的《玩具总动员》开启了三维动画时代,如同刀疤毁灭了美国二维动画,虽然皮克斯工作室本身毫无恶意,但它的确用另一种形式重新定义了动画技术和市场。这十多年来,迪士尼将皮克斯收编麾下,在电影领域显尽王者风范,仿佛影片中光明的木法沙的荣耀王国生生不息。
而2019年这部真“狮”版电影《狮子王》正是今日迪士尼之缩影。它本身像极了辛巴,1994版动画如同木法沙成为它避无可避里仰望的星空和水面的倒影。这部新版《狮子王》以颇具话题性的极致写实风格与新一代的观众见面,仿佛也在证明着“生生不息”的主题。
一切都是久别重逢的。2019版《狮子王》从逐帧复刻的《Circle of Life》开头段落开始,就宣告天下自己继承了老《狮子王》且血统纯正。新旧两版老狮王配音都是詹姆斯·厄尔·琼斯这位奥斯卡与托尼奖的双料终身成就奖得主,他用其丰富的莎剧表演经验串联了两出“狮王子复仇记”中的精神图腾。新版配乐仍然是汉斯·季默,如今已然蜕变成为公认的配乐大“狮”。犀鸟沙祖的配音从英国喜剧艺人憨豆接棒到另一位英国喜剧艺人约翰·奥利弗。新《狮子王》如一撮旅行的狮毛,用经典再现的方式身体力行地演出了影片中关于联结、传承与轮回的关系。
一切更是一条直线的。2019版《狮子王》在毫不改变原作故事的基础上,展开了一场极致的冒险。导演乔恩·费儒在《奇幻森林》中就已经用精度极高的CG特效做了一次成功的尝试,但并未彻底放弃绿幕的局限,仍使用人类小孩作为主角。而到了这部《狮子王》,导演完全采用纯粹的CG特效,创造了一种既非动画更非电影的新媒体,从草原、沙漠到绿洲,从吹毛难以求疵的狮群到比疣猪更像疣猪的彭彭,所有细节都不含一丝卡通气息,仿佛要和过去的一切艺术形式划清界限。为了实现这般极致的野心,制作团队几乎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科技手段:启用了数个好莱坞最顶尖的特效团队,远赴世界各地取景,用3D打印机制作模型,用游戏引擎和VR技术辅助现场拍摄。因为虚拟制作相比实景拍摄更具可控性,所以这部电影的摄影和布光做到了史无前例的精准,CG特效到了几可乱真的地步,可以说是今天美国电影特效工业的最高标杆。
“生生不息”意味着过往是你的包袱,“一条直线”意味着一切是你的财富。人们喜欢“Hakuna Matata”,却终究要面对轮回旋转的命运。与1994版《狮子王》相比较也成了2019版《狮子王》注定的命运。为了符合极致的Discovery般写实风格也带了一些问题:动物演出去人类戏剧化,刀疤的性格从狡黠的莎剧反派变成更严肃的暴君,山魈巫师拉菲奇也少了些神叨;角色表情在真实的建模中比夸张的绘画少了些丰富性;歌舞段落的表现力也弱于二维动画中丰富线条流动形变和魔幻时空剪辑。
2019版在木法沙准备教育辛巴前新加入了沙祖的一段话:“我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一只热爱冒险的小狮子。”这句话饱含了对新鲜事物的包容。1994版《狮子王》的星空中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和手冢治虫的《森林大帝》等等在银河闪烁,而1994版本身也成了2019版《狮子王》星空中一颗不灭的明星。而2019版《狮子王》与它的野心和尝试,除了倒映着1994版的光辉外,能否再在下一代观众的星空中继续被仰望,我想需要命运和我们一起去注视。
Long live the Lion 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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