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

潘金莲天生丽质，卒被主人所污，嫁予武大为妻。武大貌丑家贫；其弟武松（张冲）却天生神勇，醉打白额虎，更被委为都头之职。金莲私心仰慕，竟对松百般挑逗，松怒而远走东京。时西门庆（白云）看上莲之美色，买通淫媒王婆与金莲相好。为绝后患，庆毒杀武大。松回家得知武大死讯，大悲，后查出武大是被庆毒杀，愤而为兄报仇，于狮子楼击杀西门庆；更在武大灵前手刃金莲。先看了电影，再看的书。电影是因了王祖贤和潘金莲的吸引，看书则是好奇电影里的浓艳与奇诡在文字上是如何营造的。王祖贤演的潘金莲，比《青蛇》里的白蛇妖艳更甚，尤其是前世上身之时，翘起兰花指，扭动柳腰肢，哼唱小曲儿，活脱脱一个限于欲海不能自拔的“千古第一淫妇”。故而看电影的时候，虽然剧情大多限于前世的重复，结局也干干脆脆戛然而止，但是单看祖贤姐姐的风骚，就觉得两个小时的观影早已值回。书比电影要精细，对于潘金莲内心的来回挣扎，对于诸人前世今生的因果报应，都交代得清楚。电影更倾向于抓住观众的兴致，故而叙事节奏更快些，此起彼落目不暇接，足够酣畅。电影根据书改编，前面大部分几乎一样，仿佛是重新展现一遍书中的描写，而且堪称淋漓尽致。不过到了结尾，两者分野甚大：电影里的单玉莲和武龙一起葬身于汽车爆炸，而书中的单玉莲则飞出车窗外，因巨大的精神冲击造成失忆，成日只知单纯地微笑，和武汝大共此余生。比较两种结局：书中的审判意味更浓郁。但正是因为书中太强调因果轮回，导致它只是沦为一个如民间传奇一般的消遣之作。人的主观意志是微弱的，单玉莲的今世显然想要跳脱“淫妇”的魔咒，她本质上也不如上一世那般恶毒，可是在命运的捉弄下，她却重蹈覆辙，最后阴差阳错地杀死武龙，得以复仇，自己也从此归于一片混沌，忘记前嫌，得以重生。武汝大继续做一个憨厚老实的好人，他死而复生，从此妻儿常伴左右；Simon（西门庆）则自事故之后，再也尝不了男欢女爱之乐。李碧华站在公平公正视角，给人物今生一个尽可能公平的结局，但读后感受仅仅是一片无意义和空虚，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已。人的后果都是因为前世中下的因所得，纠缠在情欲的网中没有人能冲破，精神的力量打不开命运的枷锁，大家终究只是上天规整的安排中的一粒棋子而已。书的结尾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亮点，“武汝大也很快乐。这个好心肠的男人，终于可以完全拥有她了。终于，这，才是，天长地久！”这么一大通起伏过后，终于收获了爱妻最长久的陪伴，不怕被他人抢走的安全的陪伴，但却是以爱妻心智的沦丧为代价的——武汝大很满足呢。或许，他爱的仅仅是自己一个矮丑之人而能抱美人于怀的光耀自家门楣的虚荣感。至于妻子是欢乐抑或落寞，是心智健全抑或痴痴呆呆，这都不在话下。他要的就是这具美好的肉身。看完结尾，再回溯潘金莲的前世今生，就可再次佐证她的压抑与苦闷了。电影的悲剧意味较书更盛。没有人得圆满。单玉莲和她最爱也最恨的武龙（武松）一起葬身火海了，是非荣辱都成空，她报了仇，也杀了自己的挚爱，一个人失去所爱，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拖泥带水不如一场毁灭来得干净。在最后的最后，敢爱敢恨的女子，还是拥有和爱人同赴来生的信念。再有来世，这两世的修行，愿能换来共枕而眠吧。不论是书还是电影，武龙（武松）的性格转型是最大的，从刚毅果断到优柔寡断，从正义凛然到犹疑不定，从无情到有情。而正因为他的内心的挣扎和犹疑，他更加丰满，比前世更像一个完整的“人”。今世就是来还债的，还了潘金莲的情债，还了前世被害者的血债，前世无情，这一世被多情恼。以武龙为范本，若是作品能将果报多放在今生性格转型上，让前世的巧合置于今世的性格之下，而展开一番新的戏剧矛盾冲突，居中不变的是潘金莲的欲望和内心挣扎，或许比主观地安排众人命运更好？李碧华和香港电影是不可分割的，电影赋予文字更美轮美奂的传奇色彩，书籍赋予电影更深沉和细腻的情感表达。交错辉映，相映成趣，很香港，很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