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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调天后传奇再现

类型:纪录片美国2020

主演:Glynn Turman,Denzel Washington,George C..

导演:内详

剧情介绍

维奥拉·戴维斯、丹泽尔·华盛顿、乔治·C·沃尔夫等人分享了他们翻拍奥古斯特·威尔逊经久不衰的戏剧背后的情感、灵魂和历史。

阿城的《棋王》里,来自底层的象棋天才王一生孤注一掷,在尘土飞扬的棋场上对弈十人。还年轻的阿城,给王一生画下一幅极富浪漫主义情调的速写:“……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 外面传了半天,眼前却是一个瘦小黑魂,静静地坐着 ”。

《蓝调天后》里,查德维克·波兹曼一出场就带着讪笑,黑瘦黑瘦的一张脸,显出眼睛的大和亮,更显出五官所促成的躁动和惊恐。出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波兹曼的结肠癌已经很重了,并最终不幸在今年8月28日离世。然而银幕上的他,却完美地把“病容”转化为一个年轻音乐家的“凄容”。看他表演,我马上想起“瘦小黑魂”这几个字。

和王一生那张写下千秋万代的脸庞不同,查德维克所饰演的利维拒绝传统、却被传统绑死。王一生对抗的是文革,一场试图剥夺中国人世俗生活的空前革命;1927年的利维所对抗的则是旧式蓝调,一种被美国主流社会高度剥削的黑人乐种。在世界两端的文学史上,这两个人物都在对抗王小波所谓的“设置”。王一生下棋,利维作曲,一个向传统求慰藉,一个向未来求荣誉。

之所以说“文学史”,当然是因为影片原作乃是奥古斯特·威尔逊1982的戏剧剧本。威尔逊比阿城大四岁,生于匹兹堡,除了以《蓝调天后》闻名之外,还创作过《藩篱》。大明星丹泽尔·华盛顿是他的拥趸,这几年作为出品人,先后把威尔逊两部作品改编成电影,更出演了《藩篱》中的一家之主。《藩篱》内与华盛顿对戏的维奥拉·戴维斯则再接再厉,诠释了《蓝调天后》中天后Ma Rainey本人。

本片完结于两个美国种族史上频繁出现的现象:黑人内部的冲动杀人事件、以及白人对黑人音乐的掠夺。整个片子的矛盾冲突,揭示的恰恰是这两个结局的历史必然性。理解这必然性,不能从查德维克的利维入手,也不能从维奥拉·戴维斯的歌后望去。最核心的一段话,反而来自戏份有限的老钢琴家的独白,大意为:我们黑人来自非洲各个部落,到了美国很快混合,被煮成一锅飘香的炖菜。人们端菜上桌,大吃一顿,又加入其他佐料、其他食材。美国黑人是什么?是这顿饭留下来的剩菜。

如何理解剩菜?蓝调本身就是一例。乐器全是欧洲的:钢琴,小号,长号,低音贝斯;创作者大多是黑奴的后代,和上述乐器一样,他们曾经是别人的财产。黑人所创作和演奏的音乐,甚至他们踏在美国土地上的身体,都是别人吃干抹净之后的余绪。好在社会与历史是永恒的饕餮,有无底洞般的胃口,于是蓝调音乐在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流行起来、大赚特赚,新一顿好饭里,黑人开始思考:我们能不能不再充当一盘菜,而是作为一个食客坐上桌边?

吃相不同,于是戏剧产生。“天后”贩卖自己黑人老妈咪般的歌伶形象,已经赚得盆满钵满;长号手卡特勒笃信基督,甘当天后贩卖生涯的护航员;老钢琴家托雷多早已背弃信仰,在人生最后岁月里沉思黑人的未来;查德维克扮演的利维年方三十二岁,正是爵士年代鲜衣怒马的弄潮儿,背负着耻辱的过去,没日没夜向往着有朝一日组建自己的乐队、白人唱片经理能买下自己写的好歌。

“天后”说得不错:唱片公司看她,就像嫖客看妓女;录音之后的动作,也无非是转过身子、提上裤子。但她舍不得老式蓝调的魅力,认为这音乐不是发泄,而是她看待世界的方式。在录音之前,她把名伶的架子摆足,呲着一口金牙银牙,一会儿抱怨录音室太热要风扇,一会儿又要白人经纪买可乐润嗓。她的一脸油汗、满心怨毒,像极了阮玲玉的《神女》的续集:那一夜她被混混缠上,自知今晚无幸,于是坐上高台,让一脸畏葸、满心恶念的混混给自己点一支烟。自此之后,贩卖歌喉与贩卖身体无别,但交易之前,她总要扮一回邪神。

卡特勒不谈自己,只讲了黑人牧师的经历:那牧师从佛罗里达乘火车北上,途径一个小镇,因为只能下车去上黑人专用的厕所而被火车抛下。在举目无亲、夜幕四合的镇上,他被一群白人追着招呼:“嘿,黑鬼,嘿,黑鬼……” 有人问他为什么来这儿,他回答,自己要去亚特兰大看生病的妹妹。白人说哦这样,但是你会跳舞吗。他们随即扯掉他的十字架、撕毁他的小圣经,看他跳个不停,直到他们厌倦了才散去。哀叹完这个故事,卡特勒回归自己的生活。生活是具体的,他最关心的并非羞辱,而是今天录音后的工资不能再用支票结了,因为即使是在芝加哥,黑人拿着支票也会被怀疑偷窃。

利维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在密西西比,幼小的他目睹母亲被白人暴徒轮奸。然而这并不是他的生活;他所珍视的生活,在未来,不在过去。他还年轻,看见美女就动了红公鸡、黄母鸡的色情比喻,看见一双美丽的皮鞋就花掉一整周的工资。他写下自己的好歌,得到唱片经理的盛赞,他所向往的是北方城市的怀抱、新一代美国人的耳朵:纽约、芝加哥、华盛顿特区。

因此,当阿城的王一生双眼深陷的时候,威尔逊的利维却瞪大了野心勃勃的眼睛。这野心的天花板,是白人眼光、白人品味、白人心情,因为白人掌握着左右他音乐命运的资本。影片最后,白人告诉他,只有“天后”的音乐才能以天后的名字见光,而他的音乐则必须被白人社会廉价收购。于是他意识到自己的音乐无法给自己带来荣誉,除了及时行乐之外,他可能没有别的出路了。

于是,两个结局应运而生:老钢琴家踩脏了利维的鞋子,利维冲动杀人;唱片老板雇了一帮白人乐手,用美国白人闻名遐迩的轻松自如唱出了杀人犯利维所作的好歌。

1956年,猫王的《猎狗》开始火遍西方世界的时候,人们不知道《猎狗》的原唱是黑人女伶Mama Thornton。与本片中的“天后”一样,Thornton的脸也肥大、沧桑、不美。这段最著名的白人剥削黑人音乐的案例,在历史上无数次发生过。查德维克的“瘦小黑魂”去了哪里呢?利维杀人之后,又去了哪里呢?我在华盛顿搭地铁时,有黑人故意踩过我的鞋子。在城市的另一端,还有十几岁的孩子冲进别人的生日派对上开枪杀人。他们心里的怨毒,剧作家是说不清的。一片混沌之中,我只见到美国还有无数个利维,中国的王一生们却已经变老,正在变成吃饱了饭的人民。

查德维克·波兹曼(1976-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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